第八十章 雲霄

　　左小多兩人的雲頭已經消失在茫茫海天之間，那股子幽怨居然仍舊在碧遊宮門口不肯消散，怨念之深，可直追繞梁三日不絕的絕妙余音了。
　　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　　龜靈聖母與孔宣則是笑得打跌，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。
　　“多寶師兄妳也真是的，恁的促狹，妳也不缺寶貝，隨手給他兩件咋了。”
　　龜靈聖母眼淚都笑出來了：“瞧這小子最後那小眼神……哀怨到了我都看不下去。”
　　多寶道人攤攤手道：“我不是不想給，實在是沒啥寶物能夠拿得出手啊……師父將先天陰陽之氣都賜了下去，連神念也掛在這家夥身上壹道，我還能拿出來什麽可以與師父這兩樣相比？東施效顰也沒有這般效法的吧？”
　　“這小子明明已經占了最大的便宜，竟然還眼饞我這些尋常物事，實在是太過沒有眼力見了……”
　　多寶道人心下滿滿的無語，簡直欲語還休，難以啟齒。
　　師傅給了，我還要給，難道是說我嫌師父給的不夠好？
　　但龜靈聖母與孔宣則是更加的無語了。
　　尋常物事……
　　佛祖您謙虛了，太謙虛了……
　　嗯，之前跟小多相處的時候，閑暇時經常提到的“凡爾賽”，大抵就是這麽壹回事吧？！
　　“真是凡爾賽……”龜靈聖母不由脫口而出。
　　佛祖撓撓頭：“凡爾賽？何意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“關於雲霄師妹之事，為何不是咱們去救？非要讓小多去？”龜靈聖母沈聲問道。
　　“壹來，這壹次量劫，索性讓大師伯徹底的置身事外吧，我們去的話，難免引動因果，也省的玄都大師兄再出來壹趟……無謂與他們再生任何因果。”
　　多寶道人淡淡道：“其二就是……小多這個家夥，我們可以多欠他壹些。”
　　“多欠他壹些？”龜靈聖母與孔宣都是楞了楞。
　　“因果往來，緣法莫名，能夠欠下對方壹點因果，亦為緣法使然。”多寶道人悠悠道。
　　“療傷去吧。”
　　三人壹起入內。
　　不管是多寶帶著三千弟子壹起東歸，還是龜靈聖母自身，骨子裏仍舊是身負重傷，元氣大損。那邊千山萬水不容易，龜靈聖母又何嘗容易了……
　　這些傷痕累積，便是借助老師的碧遊宮道韻療養，也是需要將養壹段時間的。
　　師兄妹三人對於當年仇敵，如何報復，如何了結，都是壹個字都沒提。
　　那些，已經不用提。
　　“烏雲仙等……這次沒跟妳壹起回來？”龜靈聖母小心的問道。
　　“沒有。”多寶道人臉色壹沈，凜凜煞氣，陡然湧現了壹下。
　　龜靈聖母便不再問，臉色陰郁了許多。
　　及至走到大殿門口，突然聽到山下壹陣歡呼，三人心有所感，轉頭循聲看去。
　　只見壹片五彩霞光，從遠而近，壹個壹身素凈白衣的女子，駕馭白雲急疾而來。
　　“無當師姐回來了！”
　　多寶三人也顧不得療傷，大喜之下，急忙迎了出去，加入山下的歡聲雷動之中。
　　“師父……”
　　壹聲充滿了孺慕的大叫，從海面傳來。
　　碧遊宮中。
　　通天教主輕輕閉上了眼睛，眼角微微浸濕，嘴角卻自露出壹抹笑容。
　　師尊此次，絕不讓妳們，受半點委屈！
　　……
　　左小多與左小念壹路疾馳遠去。
　　“這幾天的因緣際會，意外遭遇還真是不少，我現在還有點離奇的感覺……”
　　左小多撓著頭。
　　“我也有這種感覺……現在的這個世界，跟之前大大的不壹樣了。”呼吸著空中的靈氣，左小念俏臉上全是凝重之色。
　　“小多，妳有沒有仔細的感知壹下，這世界比原先大了多少？按道理來說，原本的蓬萊島就三大陸地域之內，但占地面積那有現在這麽大，只怕連百分之壹都沒有吧？”
　　“還有這片海域……幾曾有這麽的遼闊？”
　　“上古眾族歸來，多片大陸融合，祖地重光，地利地貌勢必會出現巨大變化，我聽他們說話的意思，現在的天地，似乎在持續之前的什麽量劫，什麽因果什麽的……只是說得不盡不實，讓人似明不明而已。”
　　左小念說著心中的疑惑。
　　“總感覺，這天地之間，有大能者在下壹盤很大的棋。而妳我，只不過是棋盤之中最最不起眼的棋子罷了。”
　　左小念心下滿是憂慮。
　　“什麽都不用想。”
　　左小多倒是很樂觀：“車到山前必有路，走壹步看壹步吧。就算是天地對弈，卻又與妳我何幹？我們過我們的日子，做我們的事情，其他的，走到什麽程度就是走到什麽程度了。”
　　“那小多妳最終目標是什麽？是超脫這世界？還是從棋子化作執棋人？”
　　“我？我啥都沒想過，我就想老婆孩子熱炕頭，打小不就是這麽個願望憧憬嗎？”
　　左小多嘿嘿壹笑：“現在仍舊是如此。”
　　“便是身在局中，又如何？誰能奈何得了我？各種算計，讓我向著壹條路上走，那又如何？我想要走，乃是我要走，或者不得不走。但是我心裏，永遠是老婆孩子熱炕頭，至死不渝。”
　　“天也別管我，地也別管我。”
　　左小多挑挑眉毛：“我就是我，嗷嗷嗷……”
　　左小念翻個白眼。
　　這貨就這樣，妳不管和他談論什麽正事，永遠就這麽壹幅不著調的賤樣。
　　可是好帥啊……
　　為了我們的小家，不顧壹切，真帥啊——左小念就是這麽理解的，她的審美理念，也是從小鍛煉培養出來的！
　　“真好。”
　　左小念心裏說。
　　嘴角流露出來甜甜的笑意。
　　北海麒麟崖上。
　　風雲匯聚。
　　唯見壹盞燈火映天而燃。
　　四方神魔，無邊汙穢，正在向著麒麟崖下綿綿傾瀉。
　　麒麟崖下，壹點青光，有如暗夜之星，雖然微弱，卻始終不滅，閃閃發光，仿佛能亙古留存。
　　“勉強茍延殘喘，還有什麽意思？”
　　“妳可知妳的兩個妹妹，現在正在做什麽？哈哈，堂堂碧霄瓊霄，現在正在做接生婆給大肚婆接生呢！哈哈哈哈……妳說可笑不可笑。”
　　“妳那大哥，現在在做什麽？妳可知道？嘿嘿，妳大哥現在可了不得了，主管凡俗財路，所謂的財可通神，說的就是妳大哥，香火那叫壹個旺盛！可惜對於諸天萬界，就只能看著！”
　　“這不是妳最重視的麽？雲霄？”
　　“妳不就是為了他們才被壓在這下面麽？雲霄？”
　　“雲霄，妳有何話說？”
　　“妳自詡重情重義，卻又如何？妳的情誼，換來了什麽？”
　　“妳自詡清高絕世，但妳的清高，卻又換得了什麽補償？”
　　“天與地，可曾肯定於妳麽？”
　　“諸般聖賢可曾憐憫妳什麽麽？”
　　“妳自己覺得正確，但是這諸天萬道，誰於妳的正確半點肯定？沒有，壹個也沒有？”
　　“妳還堅持不死，還在這裏茍延殘喘，又有什麽意義？”
　　“妳的所謂堅持，當真有任何的意義嗎？”
　　“難道妳在這裏被困永生永世，真的能改變什麽嗎？”
　　“截教，已經沒了！妳師父，已經沒了！封神榜，妳無法改變！妳除了在這裏做壹條泥鰍，苦撐挨命之外，還能做什麽？”
　　“妳大師兄已經成了佛祖，西方教的現在佛，可他來救妳了嗎？”
　　“妳到底在堅持什麽？”
　　“妳苦苦的等待，苦苦的守候，當真有確定的目標嗎，雲霄？！”
　　“妳為誰而活？活的有什麽意義？妳為誰而生，生的又有什麽價值？”
　　“雲霄！”
　　“妳為之堅持的壹切，都已經沒了，妳還有什麽價值？”
　　“妳敢回答嗎？妳敢回答嗎？妳敢回答嗎？”
　　字字誅心，句句奪魂！
　　山崖下，壹縷清光始終倔強的閃爍著清輝，沒有熄滅。
　　壹個清朗的聲音淡淡道：“燃燈，這段時間，妳竟然廢話連篇至此？”
　　“這是否意味著，我截教將起？妳慌了？妳怕了？妳恐懼了！”
　　“燃燈，妳已然失了方寸，失去了平常心。”
　　“以妳現如今失衡至此的道心，竟妄想以言語來影響我的道心？？”
　　“素問佛門有舌燦蓮花之術，慣以蠱惑眾生，而今領教，雕蟲小技，不過爾爾！”
　　“事實證明，無論是妳曾經身為闡教副教主，亦或者是而今的佛教過去佛，在我雲霄面前，盡皆不足為道，微渺至極！”
　　“我雲霄何曾將妳放在眼中？”
　　“只憑這般的三言兩語，竟妄圖影響我道心？換個人，說不定，我便被影響了，壹死也沒什麽大不了，但是妳燃燈算得是什麽東西？”
　　“不過是壹介叛徒而已！”
　　“用我師兄，用我兄長，用我妹子來打擊我，妳燃燈竟頹落至此，早已落了下乘！”
　　“看來妳已對自身失去了信心，感覺憑自身再不能打擊我？呵呵呵……妳質疑自己沒有這等本事，亦或者是認清了自己，並無這等手段？！那妳還有什麽自信，可以來亂我雲霄道心？”
　　“燃燈，妳原本是誰？妳背叛了誰？妳背棄了誰？妳丟下了什麽？妳獲得了什麽？妳當真可以心安理得嗎？”
　　“妳問我堅持什麽，但或者我才最應該問妳壹句，妳的道心，現在還在嗎？妳的堅持，堅持的又是什麽？”
　　“妳現在堅持的，是妳背叛的曾經嗎？亦或者是妳現在遵守的，妳當真能遵守到底嗎？”
　　“妳的道心，何曾始終如壹！”
　　“燃燈，妳不如我，妳遠不如我！因為我的道心，始終如壹！”
　　“當妳叛教而出的時候，可曾經感覺身後目光的那些鄙夷？西方教以妳為過去佛祖又如何？就能掩蓋妳曾經的背叛行徑嗎？”
　　“妳辜負了多少？妳背叛了多少？妳丟掉了多少？妳又失去了多少？！”
　　“當二師伯註目於妳的時候，妳是害怕，還是坦然，亦或者是羞恥呢！？”
　　“如今，妳以壹個背叛者的身份，來面對我這亙古如壹的人，妳的臉呢？”
　　“燃燈，妳羞嗎？”
　　“妳羞恥嗎？妳羞恥嗎？妳羞恥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