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9章 我即是渣男

　　神洲大地，廣袤浩瀚，有諸多蠻荒古地、原始叢林，連修行者都很少涉足。
　　但只有北地的蠻荒古林，連成壹片、幾乎自成壹界。其中修行的古老天妖、異種惡獸，層出不窮，許多地域就連修行者都不敢擅入。
　　那些古老森林裏的天妖們，修行古妖法，殘暴兇戾、獸性遠大於神性。不化形，不啟智，渾噩兇煞，宛如野獸，卻又神通強大，令人生畏。
　　在其他地域，蠻荒古林是因為偏僻邊遠，才人煙罕至、導致荒蕪。
　　但在北地，蠻荒古林才是這片大地的主流。
　　反倒是那些洞天福地、修行宗門、妖魔洞府，是夾在蠻荒古林的縫隙中求生存的。
　　也因此，北地的修行者和妖魔，是神洲最稀少、但神通和性情卻也是最兇悍的。
　　夔山先生身為正道散修時，與師父路過大澤、無意冒犯水月宗弟子，被當場打殺的慘劇，在南面大概率是不會發生的。
　　畢竟南面的正道修士，大多講究壹個臉面，行事不會如此直白粗暴。
　　就算要殺，也不會當場就打殺，更不會有漏網之魚逃掉……
　　修行者如此，那蠻荒古林中的惡神天妖們，更是兇戾殘暴。
　　塗山老仙過去幾次造訪北地，尋訪古老遺址，與那些天妖曾打過交道，知曉北地的許多禁忌以及傳說。
　　但這壹次，它切身體會到了看似荒涼原始的北地古林中，隱藏的可怕兇險。
　　那九鳳尊者，只在北地的天妖之間傳揚其名，就連北地的修行者都少有人知曉這個名號，在北地以外、更是無名之輩。
　　其不顯山不露水，隨便出手，就顯露出了足以攪亂天下風雲的可怕手段……
　　連吞靈魔主這樣的位格，都有自信將其逼出來。
　　這九鳳若是全力施展，天下誰能躲開它的神通？
　　這種蠻不講理、幾乎無法反制的神通術法，似乎是北地特有的風格。
　　仔細想壹想，眼前這陸厭道人的傳承，似乎也有兩件兇戾得可怕、近乎無法反制的法器傳說……
　　“不愧是傳說中最接近上古的地域啊……”
　　目送陸厭道人的離去，海邊巨石上的塗山老仙喃喃自語。
　　這北地的蠻荒古林，諸多風貌、氣候、風土，乃至古老建築、遺址，全都維著上古年代的模樣。
　　時間的流逝，好似在這裏停滯了壹般。
　　修行古妖法的異種惡獸、古老惡神……
　　神秘莫測、隱世不出的上古煉氣士……
　　還有那些防不勝防、完全不遵循修行界規則秩序的各種古怪法器神通……
　　壹切，都與遠古那個蠻荒無序、險惡非常的世道壹模壹樣。
　　“算了算了，這次算我倒黴。”
　　巨石上的塗山老仙，苦澀的搖頭嘆息，喃喃自語：“也算吞靈魔主倒黴……”
　　他原本來北地的目的，徹底打了水漂。
　　本來只是打著為徒復仇的旗號過來，如今卻是不得不動真格了。
　　而且塗山老仙心中下了決定。
　　——只要此事過去，無論月圓之夜能否殺了吞靈魔主，都將離開北地。
　　且再也不回來了。
　　如今世道越發混沌、天機越發渾噩兇險，這北地的蠻荒古林，簡直處處殺機。
　　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話，還是少招惹這群古老天妖為好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……
　　清晨，陽光灑落在地損星宮的大門前。
　　悟道三個日夜的空寧，睜開了雙眼。
　　持續了十幾日的靈氣潮汐，今日將要結束。
　　整個大澤內湧動的靈氣狂潮，將會回落，恢復往日的狀態。
　　而今夜，十月十五，月圓之夜，吞靈魔主將與夔山先生決戰於地隱島外。
　　那封挑戰書，並不是空寧寫的。
　　他原本的計劃，是等到月圓之夜的這壹天，去地隱島外看熱鬧。
　　看看到底是哪個小聰明假冒他的名號鬧事。
　　若真是骨灰壇說的上古煉氣士，那正好開開眼界、看看所謂的上古煉氣士，與當今時代的修行者有何不同。
　　空寧對那假冒他名號的人，是很好奇的。
　　可不知為何，今天朝陽初升後，他的心中就莫名的不安，再也無法安心入定，時刻的心神不寧。
　　這對於厭居境巔峰的空寧而言，頗為古怪。
　　到了他這種境界，早已物我兩忘，隨時可以入定靜心。
　　這種浮躁而焦慮的狀態，按理說是只有初入修行的菜鳥才會有的狀態。
　　“莫非是要出什麽事？”
　　地損星宮前，沐浴著清晨陽光的空寧，喃喃自語。
　　這已是他第十九次嘗試入定失敗了。
　　莫名的焦慮浮躁，是踏足修行之道後、多年不曾有過的感覺。
　　可這種感覺，又不同於災厄到來時的那種心血來潮。
　　心中根本沒有任何預兆直覺。
　　只是單純的心神不寧。
　　空寧望向了不遠處，骨灰壇正漂浮在雲海之中，壹動不動、不知在做些什麽。
　　這骨灰壇氣息絕滅，連軀殼都無，早已不用修行、也無法修行。
　　於是漫長的時光下，總會養成壹些怪癖。
　　——簡稱閑出病了。
　　每當空寧不搭理對方的時候，這骨灰壇總會做壹些古怪的事情，空寧早已習以為常。
　　他浮空而起，來到骨灰壇旁邊，道：“妳在幹嘛？”
　　骨灰壇的古怪行徑，空寧早已習慣。
　　此次過來，不過是找個由頭聊天罷了。
　　骨灰壇動了動，詫異道：“嗯？妳小子怎麽過來了？不悟道了？”
　　這段時間，空寧壹有時間就坐下來悟道，嘗試自己突破厭居境巔峰、尋找證道紫府的道路。
　　雖然壹直沒有頭緒，但空寧也不曾放棄。
　　任由骨灰壇如何蹦跶、騷擾，空寧也完全不搭理，讓這嘴碎的骨灰壇頗為無聊。
　　如今空寧竟主動過來聊天，頗為奇特。
　　骨灰壇自然好奇。
　　空寧嘆了口氣，也不隱瞞，道：“入定連續失敗，無法靜心，好似要發生什麽壞事，卻沒有任何心血來潮的預兆……真是奇了怪了……”
　　空寧將自身的情況大致說了壹遍。
　　骨灰壇聽完後，語氣樂呵：“這題我知道，妳小子是良心不安了。這很正常，畢竟辜負了柳如雪那麽好的女孩，稍微有點良心的男人都該羞愧。”
　　“妳肯定是羞愧了！現在悔過還來得及！”
　　骨灰壇笑呵呵的扯淡。
　　自從古朝聖之路回來後，骨灰壇總是找壹切機會來提柳如雪的事，譏諷空寧是不負責任的渣男，試圖靠言語讓空寧接受柳如雪。
　　這讓空寧頗為無語。
　　畢竟他自認自己情商不算低，對感情之事也不愚笨遲鈍。如果柳如雪當真喜歡他、有過什麽舉動或者言語，他肯定是能察覺的。
　　從古朝聖之路回來後，他多次回憶，甚至把腦海中塵封的記憶翻出來、用幻術反復的觀看，以第三者的視角觀看當初在河間府與柳如雪相處的點滴。
　　然而看來看去，空寧依舊沒看出柳如雪哪裏喜歡他。
　　兩人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，全都平淡無奇，毫無情愫互動，最開始甚至還有點不尷不尬、頗為疏遠……
　　後來雖然熟絡之後，兩人相處沒那麽尷尬了，但也只是尋常的朋友關系。
　　柳如雪從頭到尾，都沒有表現出對空寧的任何特殊情感。
　　連發乎情、止乎禮都沒有，完全是尋常的朋友互動。
　　非要說的話，甚至連兩人間的友情到底有多少，空寧都得打個鼓。
　　畢竟怎麽看，柳如雪跟他的關系，甚至還不如跟婉兒來得要好。
　　連友情都如此平淡，更別說愛情了。
　　那是真的壹點都沒有……
　　無語的望著骨灰壇，空寧道：“我可以保證，我是沒有良心的渣男。別說辜負女孩子會愧疚了，我連自己心愛的老婆都殺了不知多少次了……妳跟我談良心？妳看我像有良心的樣子嗎？”
　　懶得跟骨灰壇爭論，空寧直接順著對方的話頭扯淡。
　　不就是扯淡嘛，誰不會似的。
　　空寧理直氣壯的道：“妳跟我談良心？良心幾塊錢壹斤？能吃不成？”
　　空寧搖頭道：“所以我肯定，我心神不寧絕對跟女人無關。”
　　骨灰壇聽了此話，悚然壹驚：“不是跟女人有關，那豈不是……嘶……”
　　骨灰壇瞬間蹦開，驚恐道：“妳還有這種愛好？我以前怎麽沒發現？妳小子不會對我下手吧？”
　　骨灰壇瑟瑟發抖。
　　空寧壹臉黑線：“老子就算真有龍陽之癖，也不會對壹個破壇子發情！”
　　骨灰壇道：“那可不壹定，世上還有種怪癖，叫戀物癖……”
　　空寧瞪著它道：“狗嘴裏吐不出象牙。”
　　說完，空寧轉身離開。
　　卻是放棄了跟這個沒正形的破壇子繼續扯淡了。
　　以空寧的經驗來看，如果骨灰壇知道的事情，那試探不超過三句，這家夥就會忍不住賣弄、主動交代。
　　這次兩人扯淡了這麽多句互動，骨灰壇還是沒個正形、只知道開玩笑，擺明了是對空寧的心神不寧也沒有頭緒，說不出個所以然。
　　繼續扯淡下去，也是浪費時間。
　　所以空寧直接離開。
　　無視了身後骨灰壇的抱怨，空寧回到了地損星宮外。
　　婉兒已經離開了地損島，在妖鬼的帶領下，去見空寧從妖魔手中救出來的那些童男童女了。
　　在幾名妖鬼的培養下，那群童男童女已經踏上了修行之道。
　　雖然才壹個月不到，但這群小孩都已經有所成果。
　　能被挑選出來、上供到星辰島上的童男童女，的確天賦異稟、天生靈氣親和，說是萬中無壹的天才都有些謙虛。
　　起碼是十萬中無壹，甚至百萬中無壹。
　　畢竟這是北地各大妖魔洞府精心挑選、層層選拔、最後才送進大澤之中的，過了不知道多少遍手。
　　而這群小孩在來的路上，不止是家破人亡、骨肉分離，還見多了妖魔兇惡，宛如貨物壹般被那些醜陋妖魔挑挑揀揀、來回搬弄，多次在死亡線上翻滾。
　　雖然還是小孩的模樣，但這樣的經歷下來，心智卻早已比尋常小孩堅強成熟了太多。
　　畢竟許多成年人，都不曾有過他們這樣的糟心經歷。
　　如今空寧傳授他們修行之法，又稍加引導，這群孩童小小年紀便展現出了遠超自身年齡的成熟。
　　對於修行，這些小孩不曾偷懶，全都刻苦認真。
　　婉兒對這群小孩早就好奇了，或者說，感同身受。
　　畢竟婉兒的出身際遇，同這群小娃娃也差不多。
　　同樣是父母身亡、骨肉分離，淪為孤兒、險死還生……
　　當空寧不需要婉兒護法後，婉兒就讓空寧派妖鬼帶她去見這群小孩了。
　　既是關懷，也是想力所能及的對這些小娃娃進行指導和幫助。
　　婉兒好歹也是厭居境修士，天賦卓絕，雖然看起來情商不高、呆呆傻傻的，但智商卻不低。
　　特別是在劍道修行上，有諸多領悟，遠超常人。
　　這幾日，婉兒壹直在陪那群小孩修行。
　　如今空寧無法入定，又找不到原因，心情煩躁之下，便也離開地損島，踏著遁光前往那群孩童修行所在的小島。
　　見到了婉兒。
　　孤島之上，婉兒正在沙灘上跟壹群小孩玩捉迷藏。
　　見到空寧從天而降，原本嬉笑開心、玩得不亦樂乎的孩童們慌忙跑了過來，恭敬而笨拙的向空寧行禮。
　　“見過門主！”
　　空寧雖未收這群小孩當徒弟，卻是將他們以門徒的身份培養的。
　　是以孩童們都對空寧敬畏有加，尊稱門主。
　　雖然山門未建，甚至連宗門的名字空寧都還沒有決定……
　　玩到壹半被打斷，婉兒撅了撅嘴，有些不開心：“寧捕頭，妳來幹嘛……”
　　婉兒顯然不歡迎空寧。
　　畢竟空寧壹來，這群小孩就跟見到古板老學究的私塾娃娃似的，個個拘謹，島上的歡快氣氛也瞬間消失。
　　婉兒頗有意見。
　　空寧嘆了口氣，道：“有點心神不寧，隨便過來逛逛。沒事，妳們繼續玩，不用……嗯？”
　　空寧剛要說妳們不用管我，卻突然覺察到了某種氣息。
　　他眉頭微皺，猛地望向了眼前的孤島。
　　不大的孤島上，只有這群孩童，以及教授他們修行的幾只妖鬼。
　　按理說，不該有其他人的氣息。
　　可就在剛才，空寧隱約間、覺察到了某種古怪的感覺。
　　好像是誰在暗處窺視他……
　　蘇妍？又有點不太像。
　　難道是那邪屍不成……
　　空寧皺眉望著眼前的小島，心念壹動，瞬間陰氣森森，百萬妖鬼鋪天蓋地的降臨，將整個小島圍得水泄不通。
　　而他則升了起來，居高臨下的俯瞰腳下的小島，尋找可能藏在其中的異類。
　　那上代六欲天魔的邪屍，壹直行蹤難覓。
　　莫非對方其實壹直躲在他眼皮底下，就藏在這群小孩中間不成……
　　空寧的表情，嚴肅了起來。
　　完全沒想到自己出來散心的無意之舉，竟還有意外發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