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 途漫漫 第二九三章 天地中

　　當夜，陳老者挑了間屋子，叫唐僧幾人住下，悟空壹人靜靜在外守夜。非是為他，只擔心那五條惡龍見陳老者接納取經壹眾，惱羞成怒。
　　他已斷定這五條巨龍是道教壹系，但聽老君說完事情起由，佛道之爭已起，再去天庭求助也只會撞閉門羹。只能靠自己打出壹條路來。
　　水中交戰，悟空自也不懼，但若是那樣，烏平法力深厚又久居南海，恐怕壹眼便能看出自己的禦水神通，還是支開烏平為好。
　　壹夜無話，第二日壹早，用罷齋飯，唐僧便要啟程。
　　悟空道：“師父，昨日那五龍便在河中，若急切過河，恐怕不得安生，還是我先去探探路為妙。”
　　陳老者聞之大喜，他經了壹夜無事，也不十分懼怕了，還以為這壹眾真是神通廣大，令惡龍不敢來騷擾。但他們若壹走，自己留這幾人住了壹夜，恐被惡龍報復。於是道：“聖僧遠來不易，多住幾日無妨，老朽正好請教些典籍。”
　　唐僧只得道：“既如此，悟空小心行事。”
　　悟空離了陳家莊，自己孤身來在通天河，到了河上，只見河面無垠，浪濤翻滾，哪裏去尋五龍蹤影？
　　悟空暗道，是妳先犯我，休怪我手下無情，他取出如意天機棍來，變作數十丈壹根在河中攪動起來。
　　這壹攪，通天河波浪翻騰，魚龍喪膽，便有壹條巨龍顯出身形，騰在空中，喝道：“孫悟空，妳來做甚！”
　　悟空道：“便知爾等在此，哪裏來的，滾回哪裏去，休怪我棍下無情！”
　　這巨龍哈哈大笑，道：“龍族本就生於水中，妳多大能耐，敢管龍族之事？”
　　悟空道：“龍族越來越不長進了，分明能居於九天，偏要到凡間來為禍百姓，羞也不羞？”
　　巨龍道：“憑妳口若懸河，只是難過此河！”
　　悟空提棍便砸，罵道：“那便納命來！”
　　這巨龍也不與悟空交戰，身軀壹扭，又鉆入了水中。
　　悟空見這通天河實在太廣，在上面難見水底情況，便使個身法，也鉆了進去。
　　巨龍心中壹喜，他也久居天宮，知道悟空威名，故而不敢在陸上與悟空交戰，見悟空入了水，自忖能占些便宜，便使那條巨尾將水攪渾，朝悟空纏來。悟空在水裏本事比空中半點不打折扣，壹棍便將巨龍擊了回去。
　　巨龍負痛而走，悟空在後面緊追不舍，他明知前面可能有其余四龍埋伏，但也渾然不懼，這五條巨龍都與敖廣相仿，縱壹齊上也奈何不得悟空。
　　誠如觀音所言，若不將天庭眾神仙打怕，恐怕日後騷擾不斷。悟空對三清轉移矛盾壹事頗為不滿，妳佛道相爭只管真刀真槍去打便是，偏偏給我添了好大麻煩。
　　悟空追了壹陣，忽見水底伏著壹只老龜，他見了這只老龜，心中壹喜，也不去管那巨龍逃往何處，便落在這老龜面前。
　　妳道悟空為何歡喜，只因這老龜堅甲覆體，四足矮短，方頭曳尾，正是在三界中他救下的那支老龜。他當年指引悟空尋四處鎮龍塔，講述三界初建時鯤鵬出現的場景，也算對悟空有所幫助。
　　原來這老龜出了三界，卻跑到這裏來了，悟空記得通天河有壹只老龜曾經渡唐僧過河，不知道是不是他。
　　悟空問道：“妳怎會在此？”
　　老龜見了悟空，也有些驚訝，道：“恩公，妳來此做甚？”
　　悟空笑道：“我問妳，妳卻反又問起我來。”
　　老龜道：“我在此有大事要做，只是委實不敢說。”
　　悟空暗道，妳那大事莫非是接人過河？便道：“不說也無妨，我卻問妳，妳從三界脫身，如何來在此處？”
　　老龜為難道：“恩公，這個……也不能說。”
　　悟空又問道：“好吧，妳在此河中住了多久？”
　　老龜道：“也有壹二十載了。”
　　悟空道：“妳可知道這五條龍是何來歷，他們為何與妳相安無事？”
　　老龜道：“這五條龍才來不久，也不為難通天河水族，終日無所事事，也看不出他們來歷動機。”
　　無所事事？那便對了，這是專來難為唐僧的無疑。
　　悟空動了動心眼，又問：“可是佛祖讓妳在此等候取經人的？”
　　老龜大驚：“妳……妳怎知道？”
　　悟空哈哈壹笑，果然是他！《西遊記》中正是這只老龜渡了唐僧壹眾過河，又在取經歸途故意造了最後壹難，將取經壹眾連人帶經丟入河中。若不是如來，誰會刻意去叫老龜湊足九九八十壹難之數？
　　悟空笑道：“區區小事，掐指壹算便知。”
　　老龜鄭重道：“恩公果然神通廣大，正是佛祖著普賢菩薩教我在此等候，通天河岸遠浪急，若沒有我，只怕取經人難以渡河。”
　　悟空道：“好，我等走得慢了些，倒教妳等了許久，苦了妳了。”
　　老龜驚道：“什麽？難道……恩公妳就是那個取經人？”
　　悟空道：“取經人不是我，乃是我師父唐僧，我是他大徒弟孫悟空，專為他降妖除魔的。”
　　“唔，原來如此！”老龜道，“取經壹路行到這裏，也走了五萬四千裏路，過了此河，後半段路程更加難走，要步步謹慎才是。”
　　悟空道：“剛才問妳，甚麽都不說，此時又說起沒完，是何道理？”
　　老龜道：“這話只能說給取經人聽，既然恩公便是取經人徒弟，說給妳也是壹樣。”
　　悟空道：“哼，前路已經步步是坎兒了，後路還不好走？”
　　老龜道：“恩公神通廣大，若有人敢攔妳去路，那可是不長眼了。”
　　悟空笑道：“可不就有五個不長眼的惡龍在此。對了，妳可知道他們從哪邊來？”
　　“從上遊來的。”老龜答道。
　　“好，我這便去尋他們！”說罷悟空分水便走。
　　老龜叫了聲：“恩公小心了。”
　　悟空直往上遊走，通天河也不知多長，這壹遊卻遊了小半個時辰，終於見五龍在前面布下陣勢，敢情在這裏等著悟空呢。
　　悟空近前喝道：“識相的便哪裏來哪裏去，我饒爾等性命！”
　　五龍也不答話，上前便與悟空戰在壹起。這五龍自以為水生水長，能占些便宜，卻不知悟空禦水神通早已大成，在水中穿波越浪，比龍族還利落許多。
　　這壹戰打得通天河掀起驚濤駭浪，不過幾十個回合，五龍個個身上帶傷，鱗脫血濺，卻連悟空壹根汗毛也沒碰到。
　　悟空喝道：“再不滾遠些莫怪我下殺手了！”他口中雖放狠話，卻也沒真想殺了五龍，無論如何五龍都會與真武有些幹系，若壹股腦全宰了只怕面上不太好看。
　　五龍聽悟空要殺，嚇了又往上遊逃竄，逃到遠處，壹龍回首叫道：“上命不可違，我等明日再來！”
　　悟空哭笑不得，這幾頭傻龍怎如此冥頑不化？他提起鐵棍又追上去，心道，我打到妳臥床不起，看妳還敢囂張！
　　悟空也只遊出十數裏，眼看便要追上這幾條巨龍，忽然眼前壹亮，這五條巨龍忽然無影無蹤，而自己卻到了另壹處所在！
　　通天河中，似有壹道無形大幕，大幕背後再不是水，而是……空中？
　　悟空壹怔，還未站穩身形，但覺極為猛烈的罡風吹來，直接便折了下去，在空中，他心中極為震撼。
　　自己見到通天河的石碑時便有異樣感覺，卻未曾料到，這通天河真的通天！
　　他也不使身法，只要看看自己會落到何處去，九天之上極高處，悟空如天外隕石壹般直直墜下。這壹落，落了許久，悟空眼見到了地面，不由得壹陣無語，原來他清楚見得，他再不收身，便將墜入水中。
　　而這道水系，仍是通天河！
　　我勒個去，悟空忽然想起了壹款小霸王遊戲，這是《超級瑪麗》裏面的迷宮麽？
　　悟空收住身形，靜靜思索方才發生的這件詭異之事。自己明明看見五龍沿上遊而去，為何他們過去了，自己卻反而跑到天上去了？
　　難道是有人出手阻止自己追擊五龍？不像，憑自己此時修為，別人無聲無息間做出這樣大的舉動，多少也能有些警覺。
　　或許，上遊處布置了陣法？這陣法五龍能通行無阻，只將自己攔住？這個可能倒是存在，但剛才那種感覺，就如自己當年在花果山穿過水幕進入水簾洞壹般自然，並無半點不適。
　　通天河，憑直覺斷定，這個含有深意的名字絕非平白無故起出來的。
　　老龜剛才說，通天河離東土大唐有五萬四千裏，那麽離西天靈山自然也是五萬四千裏，正處在取經路途的正中央。
　　自己沿通天河逆流而上，若是直通天穹，落下來又是這條河，難道會是這樣？
　　悟空閉目思考，心裏有了壹個大膽的推測，如果自己剛才所到之處是天穹之頂，那根據後世強大的幾何學及物理學來解釋，天之中央，對應的便是地之中央。
　　自己從天穹之頂落下，自然應落在大地正中心，難道通天河非止是取經的中點，也是腳下這方土地的正中麽？
　　取經自東土大唐而始，到西天靈山而止，這自然是如來定下的規矩。
　　壹道通天河，取經路之正中，四大部洲正中，這兩個正中湊在壹起……哼，天底下哪有這麽湊巧的事，定有隱秘的含義藏在其中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