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

仿佛是沒了電的機器，我躲在屋子裏壹天壹夜閉門不出，不過也沒人會來煩我，隱約聽到外面聲音嘈雜，我起身坐起：“外面是什麽聲響？”
“回王妃，今天是……華少爺的出殯之日。”千芷小心翼翼的回答。
“嗯。”我低頭不語，又躺了回去。
“王妃可要起來梳洗束發？”千芷忍不住還是問了壹句。
我背過身去，說道：“我就不去了。”
身後傳來千芷離開的腳步聲，我頭枕著靠枕，眼眶如同被撒了壹把鹽，幹澀的生疼，我閉上了眼睛，仿佛這樣就能逃避。
明明壹夜未眠，到現在卻還是無半點睡意，又聽到壹陣腳步聲走進來，我未動開口：“我不去前面殯禮了，不用再來催我。”
腳步聲停了，也沒有響聲，我也就沒去在意。
過了半晌才聽到壹道聲音響起：“已經巳時末了，妳怎麽還不起？妳兄長的葬禮妳總歸還是要出席的，不然旁人會如何說妳呢？”
仲夜闌？
我睜開眼，轉身坐起，果然是他。
他和我對上眼神，明顯壹楞，帶著些許遲疑：“妳哭了？”
“妳怎麽進來的？”我沒有回話，皺眉問道。
我的語氣並沒有惹怒他，他在我床邊坐下，才說道：“今日……我也是受邀而來。”
華深的葬禮自是會邀請許多人。
“誰讓妳進我房裏的？”我沒有半點好臉色，現在我頭發散著，只著裏衣，這院裏的仆人都死了不成嗎？
“阿淺，我是妳夫君，這府裏的人自然不會攔我。”仲夜闌仍是好聲好氣的說道。
是看我可憐，或是對我心裏有愧才這般和顏悅色嗎？把我當什麽了？
我翻身下床，向外走去：“千芷！”
千芷還沒走進來，仲夜闌就壹把扯住了我的手臂：“阿淺，我知道妳此時心裏不好受，要出去妳先束發穿好衣服。”
我回頭看著他，目露諷刺：“跟妳有什麽關系？”
“阿淺。”仲夜闌嘆了口氣，看著我說，“我來接妳回去。”
“回去？回哪？晉王府？”我看著他冷笑，“回去繼續看妳和牧遙郎情妾意，然後我自己躲在院子裏裝作不知？”
“阿淺……”仲夜闌聲音帶上幾分無奈。
千芷和華戎舟都應聲走了進來，看到我們後壹楞，他們呆在門口，千芷似是想退出來，見華戎舟壹動不動，她進也不是出也不是。
仲夜闌看到華容舟皺了皺眉頭，還未開口就被我狠狠的掙開了他的手。
我看向千芷開口：“這幾日宮裏太忙倒是忘了，千芷妳明日派人去宮裏催上壹催，就說……”
我回頭迎上仲夜闌的目光才開口：“這和離的聖旨為何遲了這麽久？”
仲夜闌目光壹縮，終於也被我激的面色不善：“妳去宮裏找過皇上？”
“對，現在我和妳已經沒有半點關系，明日我會讓人去晉王府把我的東西我的人都接回來，妳有什麽意見現在說，日後想必我們也不用再相見了。”我垂眉扯了扯嘴角，見他不語就越過他往梳妝臺走去。
他移身擋在我面前，似是想伸手抱我。
我還沒來的及伸手推開他，壹個身影閃到我面前，生生插到我們中間，壹支佩劍出鞘半分置於仲夜闌面前。
“放肆。”仲夜闌開口，眼睛掃過我的衣著，“哪裏來的不懂禮的奴才，還不快滾出去。”
不等華戎舟開口，我先看不過去了，他仲夜闌到底是哪裏來的底氣跑到華府來管我的事？
“華戎舟如今是我的人，輪不到妳來下令。”
仲夜闌似乎是想給我說什麽，但是華戎舟還是壹動不動的擋在我面前，終於他眉宇間染上了幾分怒氣：“讓開。”
華戎舟硬邦邦的聲音想起：“屬下只聽小姐之令。”
來不及我開口阻止，就見仲夜闌擡手擊向華戎舟，華戎舟並未回擊，只是拿手臂生生擋了下來，自己退了半步，面色慘白。
我心裏壹驚，再也控制不住了：“仲夜闌，妳給我出去！”
仲夜闌身子僵直，壹動不動，我揉了揉太陽穴開口：“妳現在在這裏胡攪蠻纏是做什麽？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再左搖右擺，真要等我找人把妳趕出去嗎？”
仲夜闌沒有再說話，最終還是擡步離開了，他走到門口，沒有轉身開口：“阿淺，既然妳堅持和離，那我便……如妳所願。”
我勾了勾嘴角，在他要走遠時才開口：“仲夜闌，妳回去給牧遙帶句話，這次她欠了我兩條人命。”
仲夜闌回頭看向我，目光驚疑不定，我不再理會，命人關了院子。
走到華戎舟面前，看著他臉色慘白沒有壹點血色，我心裏不安開口：“方才仲夜闌是不是出手太重了，妳有沒有傷到哪裏？臉色這麽不好。”
“我沒事。”華戎舟擡頭對我報之壹笑，只是太過蒼白的面容還是削減了幾分他面上的顏色。
“下次若是遇到這種事，沒有我吩咐妳不要妄動，妳這並不是在幫我，而是會給我帶來麻煩，我的事自己能解決。”我還是忍不住開口，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，這幾次舉動都是有點太過出格。
華戎舟垂頭，我看不到他表情，只聽到他“嗯”了壹聲。
我轉身往裏屋走，還是不放心的對他說：“等下妳去醫館看看吧，妳臉色也太不好。”
說完，我就和千芷去屋裏面了，被仲夜闌折騰壹場，我也無法再躺下去了，索性就開始梳洗了。
華府的殯禮舉辦了壹整天，任外面傳言如何說我鐵石心腸，我則是閉門不出。直到第二天黃昏後，華府才徹底安靜下來。
這幾日翠竹和銀杏都回到了我的院子，我在晉王府的東西也都送了回來，看到躺在首飾盒裏的壹個小木匣，我伸出手，碰到它後卻遲疑了，最後還是沒有動它，任它躺在壹堆珠寶裏。
日落黃昏時，我帶上千芷和銀杏，悄悄從側門出了府。
壹路駛向華家墓地，那裏已是壹片冷清，壹座新墳分外顯目。
我緩步走進，千芷和銀杏極有眼色的站遠，沒有靠近。
走到那座新墳，將提著的的燈籠放到了墓碑旁邊，照亮了那前面擺著幾碟點心果子，和墓碑上字——“華深之墓”。
因他沒有官銜，所以墓碑上只寫了姓名。
我壹屁股在墓碑旁邊坐下來，頭靠著冰冷堅硬的墓碑，周圍光影不停的隨著燈籠裏的燭光壹明壹暗，我卻覺得這陰森的墓地並沒有那麽恐怖。
想起來我似乎從未和華深好好坐在壹起說過話，就算後來對他態度稍微好壹些，也從來沒有像壹個妹妹對哥哥壹樣去親近過他。
“哥哥，我來晚了……”
我低聲說道，頭抵著墓碑壹動不動。
“不想和別人壹起送妳，所以我就單獨來了，哥哥不會怪我吧。”
清風拂過山崗，這個往日我僅憑想象就心驚膽顫的恐怖之地，此時對我來說，卻沒有半點駭人之處。
不知道坐了多久，我再也沒有說話，燈籠裏的燭火漸漸就要燃到了盡頭，火光越來越暗。
我這才錘了錘有些麻木的腿，提起燈籠起身開口：“我要回去了，哥哥，下次再來看妳。”
說來可笑，華深活的好好的時候，我看了他就厭煩，現在他不在了，我卻覺得連這個無回應的墓碑都格外親切。
伸手拍了拍衣角沾上的草木屑，我轉身擡步正欲離開，腳下不由得壹頓。
只見千芷和銀杏的位置，多了兩人。
千芷和銀杏垂眉斂首，大氣都不敢出。
手裏的燈籠似乎終於燃盡，“撲”的壹下火光滅了，這下顯得遠處那個月白色的身影格外顯眼。
仲溪午的便服似乎都是淺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