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1章 天外升座 虛空化身

　　高踞天穹之頂，余慈的視線穿透承啟天，俯瞰“人間”，那裏顯示的三連塢堡某處，代表杜胡山的星芒閃光，被壹道暗綠光芒卷起，壹路打落，從“人間”沈入更下方仍是空無壹物的黑暗裏。
　　黑暗中這才亮起了光，雖說相對於遼闊的面積，光芒微弱到極處，但這也象征著這壹層區域開啟。
　　“那裏就是屠靈獄了。”
　　杜胡山就是第壹個住客。
　　此人已經半成的天煞魔胎，大約相當於天魔中“集陰煞”的高端層次，也相當於玄門的半成陽神，可在專門針對陰體的轉輪屠靈魔光前，卻是先天落在了全盤受制的窘況中。
　　以其修為，還能再掙紮壹段時間，可他的敗亡卻已經註定了。
　　此人敗就敗在判斷失誤上。
　　誠然，余慈在心內虛空中，絕對有步虛級數的戰力，四層疊加的所謂“法域”，就是學習步虛法域、並依靠九命幻靈符帶來的靈感成形，效果也不錯，但他還沒有習慣在這種模式下的爭鬥，畢竟那不是壹兩場戰鬥就能學到的，可杜胡山卻給嚇跑了。
　　跑就跑吧，他卻是從頭到尾沒搞明白狀況，渾不知腦宮中還有機關——轉輪屠靈魔光確實是壹種可令鬼修談之色變的東西，但有壹點不可忽視，就是它無法穿透內蘊生機的肉身，對生靈的效果無限接近於零。
　　承啟天的出現，解決了這個問題。因為它在千百人開辟的心內虛空基礎上成形，這些半成品的心內虛空與承啟天的關系，就像孤獨地獄和地獄道的關系，獨立於承啟天，又可以與承啟天聯通，而余慈放出的轉輪屠靈魔光，就是通過神意星芒，追入腦宮，直接攝了杜胡山的神魂過來。
　　那邊杜胡山還在掙紮不休，余慈順手又送下他的“仿步虛法域”，給杜胡山多壹層壓制，不壹刻，淒厲的慘叫聲，就從屠靈獄發端，過人間、穿承啟天域和星辰天域，抵達天穹之頂。
　　略壹動念，這雜音便給屏蔽了。至此，心內虛空的基本結構已經搭建得差不多了，有四層，理所當然是模仿著三十六天的垂直結構。但也不能說是完全結束，事實上，真正的問題正要開始解決。
　　他心無旁騖地重辟心內虛空，也耗費壹段時間了，以平等珠激發的照神銅鑒全效法力，也已經消褪。
　　在激發時，余慈有了前次的經驗，考慮到自己的承受能力，準備控制神意星芒擴散的範圍，他的計劃是二百裏方圓，但事實上等他回神，神意星芒已經擴散了超過千裏，幸好北荒地表人煙稀少，這壹區域內，人類聚居區只有三連塢堡壹處，壓力還能承受得住。
　　平等珠十息效力壹過，神意星芒中，仍未尋找到目標的、尋找到目標但未能寄生到神魂內層的，都會逐步消散，對他來說再無作用。剩下的壹些，也要劃分層次區塊，才能讓承啟天步入正軌。
　　這個時候，像是虛生老道這樣的人，還真的能派上用場，當然，余慈心中還有壹個人選……唔？
　　又壹波感應襲上心頭，余慈不得不暫時中止梳理承啟天的行動，將精力擺到更重要的問題上去。
　　有些事情，是回避不了的。
　　居於天穹之頂，星空在他腳下，人間生靈如蟻，如此觀感，仿佛他就是神主世尊，造化萬物，高於壹切！這樣的感覺當然挺爽，可事實上，在心內虛空中，有壹些他遠不能主宰驅動的東西，忘不了，繞不開，還必須給壹個交待。
　　重新將既定的計劃回憶壹遍，確認無甚遺漏，他這才澄定心境，半晌心念壹動，將他形象在這天穹之頂顯化。這時肯定是余慈的原貌，而且衣裝規整，壹絲不茍。
　　等了這麽久，那邊的壓力越來越大，不過余慈仍是按部就班，慢慢擡手，面向東方，作了壹揖。
　　“五色五香，不若人心入味；摧山填海，難比幻化如神。請升座！”
　　話音方落，星辰天域之上，壹簇青白火苗倏地燃起，光線才照過來，忽又膨脹、分裂，轉眼已化為千百簇豆大火焰，偏又匯聚在壹處，焰光流動，百變千變，升舉入空，就像是壹個小太陽，但就因為那模糊多變的光，人覺得幽奇虛緲，沒有絲毫熱量。
　　見其“升空”，余慈不再看了，朝向南方，依舊是揖手行禮：
　　“氣沖霄漢，破盡世間諸法；入微入化，方見妙詣無形。請升座！”
　　壹聲輕吟，似若絲縷，縹緲似從天外飛來，只聞其音，難見其形，可再壹註目，便見虛空中，如風過湖面，波紋暗生，隱然有壹座玉樓瓊宇，似隱似現，倏乎間又化清風壹縷，莫知去向。
　　承啟天中，虛生老道的真靈仍然停駐未動，剛剛那位上仙與杜胡山的交鋒他見了，杜胡山狼狽逃離，卻轉眼被提了天煞魔胎進來，打落到最下方幽暗的“大獄”裏去，到現在都有其嘶啞的慘叫聲傳上。
　　這壹幕幕，讓他神誌恍惚，又是有著再難抑制的渴望：大神通啊，便不是真正的上仙，這也是大神通啊！
　　他更不願走了，壹心先再與上仙說幾句話，磕幾個頭，看是否能得壹份兒機緣。便在此時，他看到了天上升起的“太陽”。他是被迷離妖異的光線吸引的，沒有看到前面發生了什麽，但能夠清晰感覺到，裏面莫測的力量和變化之理。
　　然後就是九霄劍鳴，這回他從頭看，可沒看到壹半，面對那無形劍壓，就再也支撐不住，哆嗦著跪了下去，額頭貼著那分不清虛實的地面，縮成壹團。
　　下方隱約傳來杜胡山零落不成調的吼叫：“天……天，那個，那個！”
　　余慈正好面向北方，揖禮如前：
　　“靈滅法存，百千虛空任渡；照神觀心，六欲魔染稱尊。請升座！”
　　這時虛空卻現出壹串文字圖畫，恍惚生滅，更外圍則是黑霧層湧，千般汙濁，萬種魔態，畢現於前。
　　接連現出三道奇異法相，天穹之頂，氣機密織，原本壹片空無的天穹之頂，被活潑變化的氣機充斥，從壹個單純的“頂點”，驀地無限延伸開來，以求容納這些了不得的力量。
　　又開壹層天域。
　　三道法相所蘊的力量自不必說，但三者之間，有明顯的差別，性質上的不說，強弱上的也很醒目，其中又以那魔意層湧的文字，勢頭最弱。
　　這也是自然的，且看這三道法相，幽日幻光乃是羅剎鬼王與太玄魔母交戰時留下的血液神意，極可能內蘊其本源之力，這來頭實在沒的說。
　　那瓊樓劍音則是《上真九霄飛仙劍經》的顯化，此經乃是以秘法拓印的副本，是當世劍修無上秘典，直抵劍仙妙境，且又在歸墟內，曲無劫親設的雲樓樹空間內收藏，數萬載以下，盤結靈光劍意，收納時若不是有太玄封禁，余慈早給絞碎了去球！
　　相比之下，那魔意文字其實就是《無量虛空神照法典》的精妙訣要的顯化，這當然也是壹部第壹流的修煉法門，只是根腳要差壹些，是副本不說，本身也不甚完整，有如今這聲勢，還是因為之前在黃泉秘府，余慈用平等珠全面開啟照神銅鑒，攝回了大批量的六欲濁流，因同源相近而融在壹處之故。
　　只憑這三種力量，再算上余慈本身，無論如何都達不成平衡的。心內虛空正在震動，幅度越來越大，原本已經比較穩固的四層結構，竟有動搖之勢。
　　受影響最大的就是承啟天，那裏本就不甚穩定，又壹些修士真靈駐留，原本大部分都是渾渾噩噩，可從寶印鎮壓之時起到現在，連續沖擊不停，倒是又給震醒了壹些。
　　這樣的混亂，余慈倒是早有準備，並不以為意，他又澄定心神，擡起手，記得蕊珠宮是在南方，便依前面壹般，揖禮過去：
　　“遺氣涓滴，冰封三千外道；摘星數點，截絕百匯靈機。請升座！”
　　壹禮過後，氣機變化，卻沒有任何法相呈現。
　　余慈呆了壹呆，幾乎以為是自己哪裏做得錯了，但隨即他就發現，雖無法相，可這片新近撐開的天域中，似乎多了壹份光彩，風舒雲卷，妙音光照，似乎尋常，又可謂無處不在，整片天域都鮮明了起來。
　　這……
　　余慈發怔，這和計劃不壹樣！
　　為了安置心內虛空中的“冰山”，他可謂是絞盡腦汁：重辟的心內虛空四層結構，是他推演出來的精密成果，牽壹發而動全身，是絕不允許這些難以控制的力量去搗亂的，但氣機神意上的聯系，又確實無法切割。
　　最後還是他想到辛乙“性靈通神”的奧妙，連猜帶蒙又推演，模仿著老道三十六天神通中，“請出”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後土皇地祇的手段，嘗試將幾個無法把握的力量“供”起來。
　　為此，他還專門設計開辟這壹層天外之天，大約與三十六天中平育賈亦天、龍變梵度天等四梵天相似，而且也有十法界中“緣覺法界”的影子。
　　眼看壹切順利，太玄封禁這邊，卻來了個順利過頭……怎會如此？
　　他怔而不亂，稍停，靜室中，猛地睜開眼睛，暫放下心內虛空那邊，調動元神真性之光，朗照全身，如此內視，感覺越來越清晰：
　　是了，身上經絡血脈，與正常時略有些變化。
　　至於為何會造成這種情況，余慈也回憶起來。當日在三十六天下棋，兩個符法宗師可是用他來當緩沖的，氣機攻防，有很大部分都是通過他來完成，時至今日，余慈周身氣脈，還有壹些當時留下的痕跡，其中辛乙的自然也有點兒，但占據絕大部分的，肯定是湛水澄那邊。
　　她當時不是還講，說九煙的體質與蕊珠宮封禁壹脈頗為契合，她挺省力之類。
　　造成這壹狀況的，自然是太玄魔母的所遺的血液氣息影響，而這壹狀況，又導致了湛水澄“用”得高興，在他身上展開了許多太玄封禁中獨有的變化。如此由外而內，簡直就是用她超凡的太玄封禁手法，手把手地給余慈做了成百上千次的演示，已經形成了極為深刻的肉身記憶。
　　這是鑰匙啊！現在，余慈仍遠遠達不到可以運用太玄封禁水準，但是對其中的法門條理，認識卻是深入壹大層。在法相不顯的此刻，稍稍定神，已經能夠感應到其運化法則——正如觀棋，也許不會下，但也能看出幾分門道兒來。
　　真是奇妙……咦，他記得自己是往正南方揖禮的吧，怎麽繞昏了頭，差點轉到西邊去？
　　還好，不管怎麽說，太玄封禁是供上來了，且效果立竿見影，心內虛空重又歸於安定。而四層的結構又多出壹層，余慈早已給此天域定性取名，是壹個很冠冕堂皇，又頗具心思的名稱：
　　“平等天。”
　　他微微壹笑，準備著再做細節上的梳理，偏在此時，又是心有所感，遠方的信息通過特殊渠道發過來，卻是影鬼那邊等得不耐煩，也可能是對他這邊的變化有所感應，傳訊過來詢問。
　　余慈本待讓它繼續呆著去，心中忽又壹動，倒想讓它來品評壹下，而且，有個演算出來的技巧，正好做個試驗，便回話過去：“鐵闌可在？”
　　“妳搞什麽鬼……在！”
　　影鬼莫名其妙，但還是確認了消息。
　　這時候，余慈也鎖定了壹個大概的方位，並和鐵闌建立了聯系——早先為了防止意外，余慈是在鐵闌身上寄生了壹顆神意星芒的，只不過平日裏更多還是通過影鬼轉達，但這次，他要玩個新鮮的。
　　“鐵兄助我！”
　　將相關的信息傳過去，鐵闌壹貫不問理由，沈穩地應了，隨後雙方就都進入了入定狀態，約有十息左右，承啟天之壹角，忽有劍氣沖霄，余慈壹見大喜，心神移轉過去。
　　黃泉秘府之外，影鬼正和小五說話，魔影身軀上忽遭人重重壹拍，魔影本非實質，可那氣機接觸，卻讓它咦了壹聲，笑語隨即傳入：
　　“我來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