問鏡

減肥專家

修真武俠

開春的季節,天氣還是冷的。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,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,卻被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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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8章 天地遠近 道心互鎖

問鏡 by 減肥專家

2023-4-22 10:52

  太阿魔含在隔空“看”到朱文英的時候,他便知道,又被騙了。
  為什麽說又?
  不管怎樣,這位域外魔主的情緒頃刻間便向暴怒的方向滑落,心頭如油煎火燎,甚至連余慈也不顧,徑直收卷神意,重臨金幢教礦區上方,再狠狠傾壓下去。
  海底的冰封大劫是隔絕內外的堅固屏障,可太阿魔念身為末法主,神意修為早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,自成格局,不受“天之三法”所限所擾,壹路壓落,勢如破竹。
  臨近千瘡百孔的華光琉璃世界,在接觸到魔意壓迫的瞬間,便徹底崩潰。
  顯露出其間,藍衫飄飄的羽清玄。
  羽清玄仰頭上看,眸光依舊清涼如水,有如深潭,不因洶湧魔意襲來,而有任何波動。
  海底“嗡”然震動,挾怒而來的太阿魔含魔意,穿透了厚厚的冰層,卻在羽清玄身外數尺處,遭遇了無法逾越的無形屏障。
  羽清玄沒有施展她名動天下的“太玄封禁”,純粹就是以意對意,與太阿魔含神意對沖。
  虛空概念上不過裏許之地,兩邊的神意沖擊卻是瞬間跨越了近千個不同的法則層面,連續對沖超過百萬次。有的層面,完全與虛空世界無涉;但有的卻又是密切相關。
  周邊天地法則體系就像是壹鍋沸湯,被兩人的神意沖擊攪得徹底亂套。
  羽清玄周圍,蕩起了可以目見的細密波紋,使得壹整片海底區域,都變得模糊起來,僅存的這壹方海水也好,周邊百丈、千丈的厚冰也好,都是直接絞成煙氣——只有這種物質形態,才能在當前區域內長時間存在。
  羽清玄身邊,金幢教祖慘哼壹聲,好不容易保全下來的真身,就因為這壹次對沖,小半都給絞得碎了。
  神仙打架,小鬼遭殃。
  在太阿魔含和羽清玄旁邊,毫無疑問他就是那個“小鬼”。
  他再沒有了別的選擇,猛壹咬牙,存下的真身轟聲燃燒,金身火焰飛騰,從中騰出壹道五色虹光,突破沸湯般的交戰區域,穿透冰層,沖海面直飛。
  這正是金幢教祖留下的後路,也是他在真界賴以存身的終極保障。
  “十向轉生麽?”
  羽清玄微壹動念,便沒有再理會,只是穩穩抵禦住太阿魔含的沖擊。
  而這道五色虹光,在重重冰封中,只飛了數裏,便被冰封大劫鎖定,速度驟然減緩。
  僅如此的話也沒什麽,可也在此時,剛剛壹波沖擊未果,正做調整的洶湧魔意,“恰好”經過,太阿魔含當真是毫不客氣,順勢壹抹,兩邊交錯時,虹光寂滅,再無痕跡。
  這裏面充沛的精氣魂魄,怎麽說也是大補之物,不能浪費了。
  他已經看到,憑金幢教祖此時的狀態,就算“十向轉生”成功,在相當長的壹段時間內,也就是個廢人。
  天地劇變在即,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廢物,羅剎鬼王也會覺得麻煩吧。
  相交多年,就當他幫羅剎鬼王做好事兒了。
  而且……今天怕是就這點兒便宜可占!
  是的,太阿魔含沒有再戰下去的意思,在頭腦發熱和羽清玄對沖壹記,回頭吞了“虹光”之後,再不理會什麽,掉頭便走。
  他感覺著,這事兒邪門。
  本來是想打羽清玄壹個猝不及防的,可眼下情形整個地倒過來。
  攻其不備,變成了強攻硬打,而且,作為他助手的金幢教祖,竟然是要以“轉生”的方式逃命,後續那些計劃,豈不都成了空話?
  這種針對性極強的計劃,壹個環節出錯,後續的都危險。
  出現的誤差,難道都要靠他來補嗎?
  太阿魔含絕不指望那邊。
  他是來魔染他化,鞏固提升自家境界的,不是與這樣壹個守禦之術天下知名的強者對撼的。今日不成,還能另謀機會,甚至再挑揀別的,可若是弄巧成拙,再碰上個葉繽式的人物……
  必須要說,葉繽的陰影已經盤踞在他心頭,時時刻刻都在施加影響。
  這種心理破綻是非常可怕的,但短時間內,太阿魔含還是很難根除。
  由於他占了主動,魔意回卷速度驚人,已到海天雲層之上,也就是再動動念頭的功夫,便可跨過數千裏的碧落天域,撤回九天外域去。
  可問題是,他想離開,對面是否願意呢?
  海面爆起寒霧,羽清玄裹在其中,破海而出,霎那間千裏冰封。
  天上的劫數被寶蘊引到海底;海底的劫數則是羽清玄帶到天上。
  海天之間,剎那間淪為冰獄。
  最重要的是,羽清玄在冰封大劫中,簡直是如魚得水,天地法則意誌都受她影響,對太阿魔含入界魔意的壓制更重,魔意回收變得滯澀,抽都抽不出去。
  羽清玄反倒是不依不饒起來……
  太阿魔含氣得樂了,他本體雖在域外,距離此地的直線距離,也不過七八萬裏,冷靜下來,且戰且退,難道羽清玄還能跟到外域去?
  要知道,攔海山這邊,碧落天域只有區區四千裏厚度,真界與域外法則體系交織,天魔群聚,外道羅列。雖然面對不知多少劫來,密密麻麻的禁制防禦,大規模的魔潮很難突進來,可真界之中的修士,誰要是真貪圖省勁兒,從這裏進出域外,都要面對壹場可怖魔劫的洗煉。
  況且,為今日計劃,太阿魔含更將他最精銳的壹隊刀蟻攜來,又裹脅了以百萬計的天魔大潮,在域外結成魔域,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支撐。
  進可攻,退可守,可說是立於不敗之地。
  現在,他忌憚羽清玄,不願深陷“葉繽式”的泥潭,卻不等於是他好欺負!
  太阿魔含再怎麽樣,也是有身為魔主的驕傲的。
  壹念動處,正要魔念回卷發難,有信息通過特殊的渠道,傳送過來。
  太阿魔含微愕,隨即大笑,原來如此,原來如此!
  “羽清玄,妳離宮遠來這攔海山,家裏可留人了麽?”
  充滿惡意的魔意層湧過來,羽清玄眸光卻是平靜深邃,不見絲毫波動。
  太阿魔含見她心神不亂,也不在意,正要再說,海天之間忽地輕顫。
  幅度很小很小,可導致這個“顫動”的源頭,又是很遠很遠!
  此時此刻,余慈駐身在海上,等於是被朱文英攔著。
  這種局面下,稍稍壹頓,變化橫生。
  他能感應到,太阿魔含分明是和羽清玄打了起來,交戰區域神意激蕩,感應模糊,不知就裏。
  余慈便盯著朱文英:“羽清玄究竟搞什麽鬼?”
  “宮主……”
  朱文英話剛出口,余慈伸手打個停止的手勢,幾乎與之同時,海天之間搖晃起來,幅度很小,就像是壹場微型的地震,余慈先以為是太阿魔含和羽清玄對沖造成,但很快又將這個判斷給否了。
  因為這是天地法則體系整體的晃動,從各法則層面力量傳導的方向來看,其源頭不是攔海山附近,而是感應所不能及的遠處。
  是某個地仙、神主級數的力量爆發時,對真界天地形成了沖擊,引起的整體結構的變化。
  就像他在華陽窟施展虛空大挪移的神通,扭曲區域結構,導致壹界皆知。
  余慈意識拔升,到真實之域查看。
  這裏果然還是看得最清楚,至少方向確定了。
  南國……似乎是大雷澤的位置,離羅西江中下遊。
  那裏余慈也去過,坐著移山雲舟,結果沒落地便出了事兒。
  是了,蕊珠宮!
  余慈只覺得頭皮發麻,難道是被人抄了後路?
  想想蕊珠宮第壹戰力羽清玄在此,宮裏又是出了名的人手稀少,這可不是沒有可能!
  起初他不明白,為什麽羅剎鬼王戰敗了太玄魔母之後,沒有壹鼓作氣,對蕊珠宮下手。
  後來看到八景宮的態度,才醒悟過來,“三界天通”這個謀劃,是標準的“見光即死”,針對性防禦也比較容易,在羅剎鬼王傷勢未痊愈,大黑天佛母菩薩不好出頭的情況下,面對以守禦封禁之術起家的蕊珠宮,壹時半會兒還真的拾掇不下來。
  但如今,計劃已經進行到最後階段,各項措施開始顯露的時候,顧忌也是大大減少了。如果真的橫下心,蕊珠宮又分兵到攔海山,聲東擊西,各個擊破,實是大有可為!
  這個念頭仿佛是叢生的蔓草,在余慈心中瘋狂滋長。他吸了口氣,問朱文英:
  “宮裏誰留守?”
  “二宮主、三宮主都在。”
  “……都在有什麽用!”
  余慈想到湛水澄這等故人當前面臨的局勢,只覺得口中發苦。
  他強制自己冷靜,也明在這種事兒上,自己暫時是想不出好主意,便將問題丟給趙相山分析,自己則做更現實的事兒。
  他先聯系玄黃、寶蘊,準備快刀斬亂麻,先把這邊的事情處理掉。到那時,他和羽清玄都有虛空挪移的大神通,未必不能趕回去,力挽乾坤。
  如果羅剎鬼王沒有什麽針對性布置的話……
  哪知他身形方動,朱文英卻又行禮道:“宮主有口信,讓婢子捎給主上。”
  朱文英以婢仆自居,只不過,立場明顯還受蕊珠宮的影響,余慈懶得在意,不過接下來朱文英傳的話,可就讓他著惱了。
  朱文英仿著羽清玄的口氣道:“今日攔海山之事,我壹身當之,旁人無須插手。”
  余慈眉毛就立了起來,然後冷笑:“這外海的局面是誰撐起來的?天劫是誰引來的?太阿魔含為什麽要縮?旁人不插手?我還真不知道,她有這麽大臉!”
  說完這些,余慈便覺得自己是給氣糊塗了,說的話完全是小孩子水平。
  用力皺皺眉頭,緩解下頭痛,直接對朱文英下令:
  “既然叫我主上,就聽我命令,回頭收拾妳那隊商旅,保全自個兒,這邊的事情,妳別摻和!”
  說罷要走,朱文英卻是伸臂攔他,當然,攔是攔不住的,可朱文英呼出的聲音卻很關鍵:
  “主上,您對宮主她們,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嗎?”
  余慈微怔,恰在此時,趙相山也傳來意念:
  “天君,行事當切中要害。尤其是羅剎同時在真界兩端布局,最緊要的是搞明白,其謀劃的根本目標,還有羽宮主的相應手段和打算。”
  余慈腦子壹清,是了,前因後果還沒弄白呢!
  沒頭蒼蠅似地亂撞,有什麽意義?
  這也叫關心則亂……啊呸!
  余慈揮去那些有的沒的心緒,神意在戰場切過,太阿魔含和羽玄似乎還在僵持,沒什麽變化,南方的動蕩還在持續,但在法則結構上,也沒有特別激烈的峰谷變化……
  唔,等等。
  先前他曾在真實之域觀照真界,將“法則凹凸”區域和真界地形圖逐壹對應時,還真的特別留意過那邊。知道蕊珠宮所在的飛泉山,在法則結構的角度上,也是壹個小小的窪地。
  當時據趙相山說,這是有地脈流經,並在其上立陣封禁的結果。很多宗門都用這種方式匯聚天地靈氣,雖然本身未必懂得這種法則結構上的道理,以至於大勢雖成,卻都調理得亂七八糟。
  當然,蕊珠宮肯定沒這個問題,故而那裏是南國知名的鐘靈毓秀之地。
  可這時候的飛泉山,與他記憶中的法則結構,已經有了頗大的變化。
  本來這是他判斷,蕊珠宮生變的最大根據。
  可是腦子清醒過來,再細細觀之,蕊珠宮“低窪”的總體結構並未改變——這可以理解為根本穩固。
  相應的,變化是在“動”與“靜”的對比上。
  那裏的“窪地”,像是蓄滿了水的海碗,被人拿在手裏晃動,以至於水波不停地動蕩,看起來隨時要溢出來,可仔細觀察,倒是頗有規律。
  在天地法則層面,“規律”同樣是穩固的代名詞,不管其表征有多麽動蕩和激烈。
  裏面具體的法理依據,以余慈對太虛法則的認識,也是壹知半解。
  似乎是扭曲虛空,然後……在動態中形成特殊的“領域”?
  看到這壹幕,再分析了壹下,余慈的心神倒是漸漸安定下來,好像也沒壞到那種程度?
  他按下心神,決定先從最基本的地方去了解,便又問朱文英:
  “妳們來做什麽?”
  “聽到了老宮主的消息,前來查探。”
  “太玄魔母?”
  聽到這個預料中的答案,余慈又有些後悔,也許他早應該想個辦法,把所知的太玄魔母的種種情報,告知蕊珠宮那邊,如此也不至於讓她們東奔西走,給人以可趁之機。
  他又問:“什麽消息?什麽渠道?”
  “宮中與靈辰宗有長期的辰光石交易,對其相關礦產的出入都比較了解,最近發現了壹些征兆,部分原礦的精煉方式,都和宮中獨門的陣禁用法相似,而且流向詭秘。據宮主講,其中應有特殊的信息含蘊其中,故而決定過來探查。
  “本來宮主沒有親自過來,可日前金幢教北上,攔海山局勢大變,就在十日前,也就是魔門東支封海的前三日,宮主秘密到來,說是金幢教北進之事,玄機頗多,就藏身在商旅中,相機行事……”
  聽朱文英的解釋,余慈解開了壹些疑惑,卻有更多的疑惑泛出來。
  他目光指向外海方向,眉頭鎖死,仍是那句話:
  羽清玄妳在搞什麽鬼?
  在余慈疑惑難解之時,太阿魔含已經搞明白了局勢。
  作為域外魔主中的佼佼者,他在真實之域上的造詣自不必提,搭眼壹看,便知真界動蕩的源頭在何處。
  嘿嘿,羅剎鬼王……原來是兩手準備!
  在羅剎鬼王的計劃中,攔海山和飛泉山,正是虛實變幻,哪壹路都可能成為主攻的目標。
  區別的標誌,便在於他太阿魔含的“目標”是哪個。
  如果來的是湛水澄、綠波,便在攔海山下手;如果來的是羽清玄,便發力攻打蕊珠宮。
  總之,就是她們挑軟柿子捏,而太阿魔含這邊,就聽天由命……
  簡單到發指的思路,卻只有神主才有這等便利,羽清玄的大挪移神通,都不可能達到。
  至少,現在他絕不會讓羽清玄脫離的。
  太阿魔含明白,他同樣也是被羅剎鬼王算計了,可是從另壹個角度看,羅剎鬼王應承的幫助,卻又切切實實地做到了。
  魔染永遠是以“內魔”為最上乘者,外部的助力,反而是隔靴搔癢。
  如今蕊珠宮有陷落之厄,羽清玄再怎麽冷靜,心神也要受到沖擊。
  這時候,只要針對性地施以手段,魔染之事,可謂“事半功倍”。
  至於什麽“謹慎”,都滾壹邊兒去吧。
  如此良機,怎能錯過?
  壹念至此,太阿魔含再不考慮退出真界之事,而是趁著神意交纏的機會,有意無意,將二人神意對沖的層次,往“真實之域”上帶。
  羽清玄雖是大劫法宗師,在真實之域的造詣卻是可以信任——有什麽比讓她“親眼看到”自家基業崩潰,更能觸動心防的?
  隨著太阿魔含的想法改變,剛剛僵持的局面,便有改變的跡象。
  而對太阿魔含的意圖,羽清玄應該也是明白的。
  就如此刻,她懸浮在半空迷蒙的寒霧中,卻轉過頭,看向西南方向。
  漫天的寒霧,漫長的距離,對她來說,都沒什麽意義。
  然後,太阿魔含就看到羽清玄面上,淺淺的微笑。
  “讓魔主費心了,如今留守宮中的,是我四個師妹。”
  “呃?”
  太阿魔含的心緒有些凝滯。
  羽清玄的態度,未免太輕松了些。
  寒霧之中,羽清玄正緩緩向上飛起,速度不快,就是尋常邁步登階的樣子。
  她壹邊走,壹邊道:
  “我同門五人,都登入長生,只是有兩個還欠打磨,未能獨當壹面。真正支撐起蕊珠宮的,還是我、綠波和水澄。我們三個,也都是在上壹劫拜入師尊門下的。
  “在師尊看來,我是首徒,註定得傳承;綠波雖然資質心性稍遜,卻是性情可人,甚有長性,乃是守成的首選。
  “而師尊向來認為,授業不可寡,傳道不可多,收徒授業,算來兩人正好。
  “可為什麽後面又收了水澄?”
  羽清玄說話,娓娓道來,層次依循,條理分明,頗得引人入勝之旨。
  太阿魔含便有點兒入戲,險些問出個“為什麽”,還好意念壹動,便按捺下來,暗呼厲害。羽清玄壹言壹行,已經有“言出法隨”的苗頭,其未來的標尺,難道是蕭森那個“小聖人”?
  等等,不是他要亂羽清玄的心神嗎?
  怎麽他自己有點兒亂了?
  壹個恍神的功夫,已聽羽清玄續道:
  “水澄的特殊在於,她實是天資神授,論天分,其實還在我之上,使師尊不肯有遺珠之憾。
  “惟壹可惜的,就是她太過貪玩,或者說,自有獨特的修行節奏……當然,這百年來,恩師失聯,宮中風雨飄搖,再貪玩兒,總要比以前用功些。
  “論強攻破襲,縱橫來去,她不如我;可論鎮壓壹方,封疆守界,我不如她遠甚。
  “說了這些,其實是想說,魔主的意思我明白,只是……太阿魔含!”
  頃刻之間,本來婉轉流淌的清溪,卻是冰凍寒透;又似是鏘然出鞘的利劍,霜刃如雪。
  “爾等天魔,除了魔染他化,上天無路,入地無門,焉知世人英傑俊才,是何等模樣!”
  太阿魔含為之愕然。
  此時的羽清玄,銳氣凜然,英姿勃發,尤其那冰冷又似蔑視的意念,分明是站在高處,俯視下來。
  太阿魔含竟然忘了憤怒,而是記起來,眼前這位女修,修行百年便成就大劫法宗師,手刃魔主,鎮壓西南,正是真界“英傑俊才”的代表。
  只是,因為她已經強大到“理所應當”的程度,常讓人忘記了,對此界絕大多數頂層大能來說,羽清玄是何等的年輕。
  銳利、高傲、鋒芒畢露,才是她最應有的面目。
  隨後,羽清玄話鋒再轉:
  “不,妳知道,卻沒有記性。看來,葉島主那壹劍還不夠……”
  這話便如壹柄戳入肚腸的尖刀,命中要害,再狠狠壹攪。
  域外星空之中,忽有壹處區域,轟然動蕩,強橫的魔意與周邊魔域交融,狂瀾巨浪壹般,向四面八方沖擊而去。附近百萬天魔、眷屬、外道,感受到魔主怒發如狂的情緒,都是深深為之戰栗。
  如火焚般的怒意同樣壓入了真界,直抵攔海山外海、羽清玄所在。
  羽清玄卻只微微壹笑:
  “我也懶得讓妳長進,幹脆,就幫妳解脫了罷!”
  話音方落,暴怒的魔意侵掠如火,席卷而來,羽清玄則半步不讓,兩邊激烈碰撞。
  這壹回,已不只是單純的神意對沖。
  太阿魔含再怎麽樣也是魔主級別的大能,對他來說,利用負面情緒,幾乎就是本能。滔天魔意飛撲而至的時候,燃燒的憤恨心緒,已化為層湧而出的猙獰魔頭,在魔意中遊動、撲擊,攪動周邊天地元氣,又撼動心神,自成壹體。
  冰封大劫的寒霧,足以凍殺萬物,這些魔頭往往是遊動數息,便給絞成冰屑,然而隨滅隨生,無有窮盡,展現出太阿魔含即使在憤怒的情緒下,依然不失法度,或者說,到了他這個層次,任何狀態下,都有法度相隨。
  釋放情緒的過程,就是冷靜的過程。
  太阿魔含挾怒壹擊過去,腦子倒是有了概念。
  他發現,羽清玄說話是很犀利,也很損,可他的情緒變化,分明是有被引導的跡象。
  好嘛,他這亂人心緒的行家,反而被類似的手段,反手壹巴掌抽過來。
  尤其是羽清玄這手段發於無形,隱藏著譏刺輕蔑的言語中,之前他竟然毫無所覺。
  情緒的變動極為激烈迅速,前壹刻憤怒,後壹刻冷靜,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。可是,發出的神通、施展的手段,卻不是想收就收的,尤其是利用自身情緒的神通法門,永遠都是雙刃劍。
  太阿魔含隱隱約約有所感覺,不等明晰,卻見壹直緩步登天的羽清玄,忽地摘下了頭上發簪,青絲披散。
  就這麽壹個動作,卻是解開了某種更深層的束縛,不可思議的澎湃力量,便如沖破堤壩的海潮,浩浩蕩蕩,奔湧而出。
  相應的,她的修為層次急劇拔升,卻沒有將太阿魔含的魔意、魔頭驅離,而是有深沈的寒氣,滲透進去,隔著七八萬裏,但神意、情緒層面的碰觸,卻極其直接。
  神意對沖時,還有跳變壹說,但情緒上,卻直接將這份寒意傳導至心底。
  魔域正中央,太阿魔含本體微微壹動,似乎聽到了“卡扣”的聲響。
  束縛感和危機感同時到來。
  對太阿魔含來說,羽清玄的宣告,固然淩厲,但他最在意的還是那種被挖了瘡疤、被蔑視的羞辱。他從本心就不認為,羽清玄能拿他怎樣!
  可在這壹刻,寒意跨越虛空,滲透到心底,他驀然驚覺,羽清玄的手段。
  此時此刻,他與羽清玄氣機互鎖、神意互鎖,都很正常,可是這份滲進來的寒意,不正是羽清玄的情緒意誌麽?
  情緒層面上,雙方也鎖住了。
  由此接下來的壹切,都變得順理成章:
  驟然間,數萬裏的距離完全沒了意義,兩人瞬間進入了短兵相接的階段,每壹次的神意對沖,都帶動情緒層面的震蕩,也滲透到形神的每個角落。
  冥冥中,最根本的“道心”也難安其位,彼此影響、幹擾、直至粘連、鎖扣。
  氣機互鎖、神意互鎖、情緒互鎖、魂魄互鎖、道心互鎖!
  連續五層鎖扣,在真實之域層面,形成了恐怖的漩渦,太阿魔含和羽清玄都“跌”了進去,且註定了只有壹個能爬出來!
  太阿魔含真的震驚了。
  “妳做什麽?”
  “妳做什麽,我做什麽……自然,還要把妳勝過!”
  羽清玄滿頭青絲在寒霧狂舞,修為層次的提升,似乎沒有壹個盡頭。
  太阿魔含的境界水準,畢竟還在她之上,節奏還跟得住。
  他不是沒想過爭搶主動,打破平衡,趁著“道心互鎖”的良機,壹舉將羽清玄魔染。
  然而可恨的是,壹步錯,步步錯,由於羽清玄的強勢,他喪失了主動權,自家心中的破綻倒給揪住了,從某種意義上講,有“魔染”之厄的,倒成了他!
  壹時間,他只能被動地見招拆招,攻守易勢,且短時間內,都看不到翻盤的跡象。
  這壹刻,太阿魔含仿佛是看到了葉繽。
  當年他把葉繽視為借以突破的“真種”,葉繽卻也將選為了“磨劍石”。
  這是雙向的選擇,沒什麽主動、被動之分,偏偏太阿魔含還自以為是,由此險些被壹劍斬落。
  面對羽清玄,他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,可問題在於,今日的羽清玄,似乎要比當年的葉繽更主動、更強勢、更決絕!
  太阿魔含隱隱有些後悔,之前的神意對沖,現在看起來,簡直是授人以柄,給了羽清玄與他互鎖的機會!尤其眼下局面,雖和當初他魔染葉繽有點兒相似,可主動權的易手,代表著事情性質的大轉變。
  天魔以他化為超拔之機,人類修士卻不需要,但因為天魔他化之時,往往都是鎖定人心最虛弱處,斬殺外魔,往往能順理成章,將內魔壹並打殺了,使心境更為圓滿。
  所以,部分擁有絕對自信的修士,甚至會在渡劫時,主動招惹魔頭,引來魔劫,以期內外圓滿,獲得更大的成就。
  當年羽清玄已經做過壹次了,這回,似乎重施故技,卻又有些似是而非。
  但其根本意圖,終究還是清晰了:
  要強渡天劫……成就地仙?
  老子是凳子,任妳們踩嗎?
  域外星空深處,太阿魔含緩緩站起來。
  天魔無形,本沒什麽形體可言,然而到了壹定境界,神通具足,稟性顯化,便能凝聚法相,將“威煞”具現化,虛實之間,自有玄機,更有利於收攝億萬天魔的“供養”,也更能震懾那些驕兵悍將。
  太阿魔含的法相,整體上類肖人形,卻是高逾兩丈,面目模糊,身外時刻都覆著壹層墨色的靈光,像是火焰般燃燒。在他外圍,沒有哪個天魔、外道敢直視他太久,只因這層靈光,是能吃人的。
  作為域外魔主中最擅長經營魔域的壹位,太阿魔含己經把他最喜歡的萬化魔域煉到法相之上。註視得久了,心意魂魄都將不由自主,渾化其中,失了本我。
  即使他現在是受創之身,但只要有這層根基在,仍然罕有哪個敢去觸犯他的威嚴。
  而此時,魔主壹怒,百萬魔頭便形成洶湧的大潮,撕破了最後的偽裝,奔湧著,向域內外交界處集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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